徐伯钧的大眼妮子

六十六章 姐妹相认

    “徐女士,你要同我说什么?”沐婉卿挣脱肩膀上的手,重新坐到了床上。

         徐燕盯着沐婉卿的眸子,她眼圈微湿,努力控制着情绪:“谭夫人,你知道薛孟娥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沐婉卿点点头,只是心中不解徐燕为什么提起她,或许她从左家当铺打探消息的事让徐燕知道了,她想要问个明白,可这完全没必要啊。

         “谭夫人,你是上海前商会沐老板的女儿,也帮着沐老板打理生意,沐家生意做得很广,想必对金玉之器也有所研究,我从薛孟娥那儿淘来块玉,还请你帮我鉴赏鉴赏。”徐燕恳求道。

      沐婉卿此时一头雾水,不晓得这位面善的女士葫芦里卖什么药,她目前只得静观其变。

 徐燕从床铺对面的衣柜中取出行李箱,在行李箱隐蔽角落里翻出一个珐琅盒,她揭开珐琅盒,将一枚玉佩藏在自己大衣口袋中。之后她将盒子捧到沐婉卿面前。

      沐婉卿瞧着盒中的玉麒麟,她颤颤巍巍接过了盒子,拿出麒麟仔细端详半天,目光对上徐燕的杏眸,质问道:“这是父亲给我的玉佩,我押在左家当铺,你赎它做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徐燕从兜中掏出另一只麒麟,捧到沐婉卿手上,她手指关节不停地抽动,她声音变得颤抖起来:“你再看看这只玉佩,这是我姆妈给我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沐婉卿接过麒麟,她将二玉相合,居然配成了一对,金球严丝合缝嵌入了铃铛,而“燕子初来语更新,一声声报内家春”是相连的诗句,这说明两块麒麟本是一对,皆是父亲的信物,父亲确实将一块信物给了无锡那个歌妓,徐燕是歌妓的女儿,那不就是自己的……她脱口而出:“秦筝筝是你姆妈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徐燕眼圈红红,她倚着床架,泣道:“她是我姆妈,我妈妈说我生父是一个大商人,名唤肖志泉,沐小姐经商多年,想必认识他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 他是我父亲,我妈妈姓肖,父亲入赘我外祖家,他曾用这个名字外出做生意,”沐婉卿双手颤摇,一脸困惑:“你是爸爸的女儿,不,这不是真的?!”

  她没有想到自己找了许久的亲人,竟然以这样一个诡异的形式出现在她的面前。更没有想到,这个自己最不能理直气壮面对的女人,竟然就是自己找了许久的亲人。那一刻,父兄血海深仇激发的怨气,手刃仇人激发的豪气竟然一丝一毫都提不起来。她像个抽干了空气的气球,委顿在床边,把脸深深地埋进自己的掌心里,恨不得缩成一团才好。

        徐燕眼见沐婉卿的窘态,心中已然明白了一切:沐致远的确是自己的生父,杀夫仇人竟然是自己的妹妹,她原来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。想到这里,她苦笑了一声。泪水充斥在她口腔中,味道真是不好,咸涩得紧。

    良久,沐婉卿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,她移开手掌瞧了一眼徐燕:她神情恍惚,悲苦莫名……徐燕的神态深深刺痛了沐婉卿,她不敢去瞧徐燕了,她又一次把头埋在了掌心中。

  “不对,不对,我不该这样……是那个军阀刽子手的错,一切都是他的错……我是在给夫兄报仇,我没错,我没错。我这苦命的姐姐受到伤害,不是我的本意……对,就是这样……”

  “他对姐姐好,那是应该的……他是在赎罪,对!老天有眼,他就是在用这种方式赎罪……可那也赎不尽他的罪!我没错!我没错!可……我这苦命的姐姐可怎么办?”

  沐婉卿脑中好似打仗一般,乱哄哄的,她居然没了主意。

     徐燕用手抹去泪痕,她尽可能使自己平复下来,艰难地坐到床铺上,喉咙里蹦出几个字:“婉卿,你瘦多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沐婉卿拿开双手,鼓起勇气望着身旁娇小可怜的姐姐,幽幽问道:“你为什么不来上海找爸爸,却要嫁给徐伯钧?”

      徐燕听到这番责备,腹中委屈,她哭出了声:“我是个穷丫头,从小食不果腹,受尽欺负。哪像你生下来就在沐公馆,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。早年我的命运不能做主,继父卖我,闽大成虐待我,只有霆远好好待我……”说到这里徐燕掩面而泣。

      沐婉卿见惹哭了姐姐,她扶住徐燕的肩膀,安慰道:“姐姐我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苦,方才的话不是成心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徐燕抱住沐婉卿,抽抽噎噎地哭着:“妹妹,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父亲,可惜知道真相太晚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沐婉卿声音哽咽:“爸爸和我都对不起你,尤其是我,我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姐姐你,我只知道报仇,却害你失去了丈夫,你该恨我的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徐燕看着世上唯一的亲妹妹,又想着死去的丈夫,她身子抖了几下,热泪不争气地一股股流下。她擦掉泪水,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:“霆远刚去世,我特别恨你,我真想让你呆一辈子监牢。可佛讲究善恶有报,又不可生嗔怒之心,我跟着霆远念佛,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。我的丈夫去了,可有血缘关系的妹妹还在,我怎么会恨你呢,霆远若在,他作为佛徒,他也希望结善缘,让我好好待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“姐姐,你如何这般轻易宽恕了我,我更加愧得慌啊,你这么大度,而我却这么狭窄,我……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弥补我的罪过?”沐婉卿已是泣不成声,转过身来,跪下向徐燕请罪。

      徐燕伸手扶住了她,温和地说道:“姐姐不希望你活在仇恨之中。你是我的妹妹,我们应该相互扶持才是。”

     沐婉卿紧紧握住徐燕的双手:“姐姐,我们是亲姐妹,我会的,我会的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两姐妹相拥而泣,流出喜悦重逢的泪水。朝阳照进舱内,整个屋子通亮且温暖。

     徐燕似乎想到了什么,她吩咐婉卿:“妹妹,你先带着孩子回舱,等我说通了光洁,我们再好好相聚。”说着她将一块麒麟递给了沐,婉卿将玉别到了腰间,同时将舱号告诉了徐燕。徐燕打开门,恋恋不舍与婉卿告别,婉卿脚步后退,眼里一直望着姐姐,走得远了,才转过了身子。

       婉卿从走廊找到家兴,正要带着儿子去餐厅吃饭,一个穿着黄色皮衣的高大男人拦住了她: “沐小姐,好久不见啊!”

       沐婉卿一怔,徐远什么时候等在了这里,他对徐伯钧忠心耿耿,自己刺杀徐伯钧,他已是恨毒了自己。这回被他截住,估计没什么好果子吃。

        走廊上一盏灯坏了,忽明忽暗的灯光映在徐远脸上,徐远的脸色变得诡异起来: “沐小姐,杀人偿命,欠债还钱,这个道理你是一定知道的,你害死了父帅,我今日一定要讨个说法!”

       沐婉卿义正言辞道:“徐远,我杀徐伯钧你能不晓得缘由,当年我哥哥的死,你就是帮凶!你找我讨要说法,我还想找你讨个说法呢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啧啧,杀人你还有了道理,你好委屈啊,你好正义啊,你好清高啊!”徐远冷笑着,他死死盯住沐婉卿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徐远,你把路让开,这路不是你家的!”沐婉卿大声呵斥着,一手领着谭家兴向前冲去。

      “就是,这路是大家走的,你放开我们!”谭家兴身子向徐远撞去。

    “小比崽子,省些力气吧!”徐远拎起谭家兴的衣领,将他扔到了一边。谭家兴“哎呦”一声,便没了动静。

沐婉卿一刹那感觉浑身的血都凉了。她不顾一切地冲过去,抱起儿子,“家兴!……家兴你没事吧家兴!你别吓我啊!”眼前家兴长出了一口气,缓醒过来,沐婉卿这才松了一口气,悲愤地冲着许远吼道:“徐远,你欺负个孩子做什么,他又没惹你,家兴若有事,我就跟你拼命!”

        徐远揪着沐婉卿的呢绒大衣袖子, 将她提了起来,徐远的眼睛瞪得像铜铃,恶狠狠道:“沐婉卿你个贱人,你害死父帅还不够,还挑唆光洁母女关系,我今天就要教训教训你!”徐远一巴掌甩到沐婉卿脸上,沐婉卿一个踉跄摔倒在地,她脸上五指掌印清晰可见。

       “徐远死丘八,你不是人,你只会欺负妇孺,混蛋!王八蛋!”沐婉卿捂着脸颊朝徐远脸上啐去。

     拎着包的徐燕朝徐远几人奔来。她蹲下身,抱住沐婉卿,仔细察看她的脸,细声细语道:“婉卿,没事吧!”沐婉卿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     “母亲,父帅的仇你忘了吗?你为何放这个贱人一马?”徐远脸上写满了疑惑,他实在理解不了徐燕的行为。

       徐燕站起身来,对上徐远的目光,他的眼睛写满了不甘。徐燕的眼周蓄满了泪水,她断断续续说道:“因为,因为她是我……同父妹妹,沐致远……是我的……生父!”她语声中带着哭腔。

       徐远摇着头,他满面惊讶。他脑袋嗡声一片,这么荒唐的事怎么可能,母亲怎么会是沐婉卿的姐姐,这不是真的,这不是真的,她在骗我,她只是不想让我找沐婉卿算账。他自言自语道:“这不可能,不可能,你骗我,你骗我!”

       徐燕抹了把泪,头稍微前倾,哽咽道:“是真的,这是真的!”

     “妈,你说谎,这不是真的,沐婉卿她可是我的杀父仇人!”从徐远舱室出来的光洁正欲回舱,就看见现下一幕。她满脸写着不信,她凝视着母亲,不停摇着徐燕的肩膀,带着哭腔说道:“不是的,不是的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徐燕艰难地点点头,坚定的眼神淌着泪:“是真的,她是你姨妈!”,她又瞧了瞧沐婉卿,将包递给她,“妹妹,这是你的包,你方才落下了,你带着外甥先走。”

      沐婉卿带着儿子向远处去了,徐远还没缓过神来。他身上似被抽干一般,他觉得自己万分困乏,就像大烟鬼有了阿芙蓉瘾一般,他此时也想弄些东西填充自己,让自己精神振奋一点。

      光洁一直捂着耳朵,她实在接受不了这个现实,它深深打击到了自己,她再也不想停留在这个地方,她急奔卧室,登上床铺,裹上被子,闭上眼睛,想让这场梦赶快过去,赶快过去……

   
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

    

      

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
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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