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伯钧的大眼妮子

四十三章:不为汉奸

       徐光洁正在哥哥房间听电台广播,广播播放着东北沦陷的消息。光耀右手按着胸脯,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:“父亲说得对,日本人野心勃勃,得寸进尺,如今东北沦陷了,我看下一步就是华北了。中国军人不应该内战,而是抵抗侵略者才是。”

  妻子何香兰向丈夫投去赞许的目光,她站起身子,语气十慷慨激昂:“我痛惜东北遭受倭寇的蹂躏,光耀我们应该为国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,我们呼吁国民政府重视这次事变。”徐光耀望着对面檀香椅上的妻子,他点点头:“我这就登报!”说着转身离开卧室。

  光洁心中大为触动,虽然自己才有十岁,可她觉得应该为国家尽些力。她同身旁的嫂子说了想法,香兰觉得小姑真的懂事了。

  光洁回卧室时,路过妈妈的屋子,听到弟弟在哭,她腿不受控制地进了屋。她瞧妈妈正在哄弟弟,妈妈脸上十分疲倦。光洁心疼姆妈,她轻快地步到床边,从妈妈手里抱过弟弟。她欢喜地瞧着糯米团子似的弟弟,哼了一曲儿歌哄他。

  光洁瞥了一眼徐燕,似乎有什么话要说,可终究憋在了心里。良久她问了一句:“姆妈,爸爸呢?”“侬爸爸听戏去哇。”徐燕温柔地回答。光洁“哦”了一声,徐燕伸出葱根般的手指,细心地为女儿扣好了衬衫纽扣。

  次日,梳着双麻花辫,身穿棕色针织套装的光洁来到教室上课。课堂上,她坐在座位上一直想着抗日的事儿,她筹谋着一个惊天计划。至于课堂内容,她并没有收到耳朵里。光洁平素功课优等,人又胆大,老师便选她做了班长。可她今日神游天外,实在不是一个好榜样。

  下课铃响起,学生们开始自由活动。光洁忙将班中同学聚拢起来,她宣布了一个重要决定:“同学们,日寇占领我国土地,实在贪得无厌,毫无廉耻。我让嫂子做了许多反日传单,现放我桌儿上,趁着课间活动,我们去学校门口散发传单好不好?我们要让更多人知道日寇的狼子野心,不能被他们所谓‘治安维持’蒙蔽。”

  学生们拍手赞成,几个男生将一沓传单拎出了教室。隔壁班见他们这般激昂慷慨,争相要加入反日团体,一些人出板报,一些人做条幅,还有人手写传单,忙得热火朝天。学校老师见同学们如此爱国,他们很受鼓舞,拿着喇叭到学校门口大声宣传:“团结抗日,一致对外。”

  徐光洁带领同学们分发传单,脑门汗水跟倒雨一样,手也有些抽筋了。可她心中很满足,觉得总算为国家做了一点事儿。

        徐光洁师生一系列抗日行动,早被日本间谍看在眼里。日本浪人将光洁等人堵在了大连高等小学校门口,领头的长谷川留着中分头,穿着一身考究的西装。只是身材胖了很多,肥肉快要从西装爆了出来。

  他眼放凶光,满脸横肉,恶狠狠骂道:“你们的死啦死啦的,我们日本人是为建设王道乐土,你们公然反对大日本帝国,真是大逆不道!”

  长谷川这番话惹恼了光洁,她的火腾地上来了。她迅速地拨开人群,来到长谷川面前,愤恨地看着这个日本人,驳斥他的歪理:“你们日本人就是一群豺狼,就想吃掉我们中国的领土,让中国人做你们的奴隶,这简直就是白日做梦!”

  长谷川一双鼠眼死盯着这位大眼女孩,狠狠甩了她一嘴巴:“八格牙路!”光洁挨了一巴掌,她用左手捂住了脸。老师、同学们看到这一幕,他们都为光洁打抱不平。国学老师搂住光洁,不满地瞪着长谷川:“你们为什么欺负一个小女孩?”

  长谷川傲慢俯视着蝼蚁一样的女教员,他嘴里呜哩哇啦地咒骂着:“这是一个不听话的反日分子,我要好好地教训她。“这时一位西服长者抬起了文明棍,他打断了长谷川的恶行。这位长者生得文质彬彬,只是嘴角上面生了两撇黑色八字胡,与他文雅的气质毫不相称,倒给他添了几分滑稽。

  光洁认出了这个男子,他叫山下淳一,是一个日本人。当年曾在上海开纱厂,父亲也和他有些交情。数年以前,光洁在联帅府见过他,她很不喜欢这个留着胡须的日本人,那撇扑棱蛾子实在是丑,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。

  山下淳一温和地瞧着光洁,他也确定了面前女学生的身份:“小姑娘,你还痛吗?长谷川先生太粗鲁了,我的让他道歉。你父亲霆远先生还好吗?”

  光洁眼睛睁得圆圆的,她警惕地看着山下。山下轻轻拍了拍光洁的肩膀,笑了笑:“徐联帅曾经与我、渡边先生都是好友,虽然多年没有联系,可我们很尊重彼此的友谊。今日烦请徐小姐领路,让我拜会拜会老朋友。”

  “你休想,我不会带你见我爸爸!”徐光洁一脸倔强,她义正言辞回绝了山下。山下递给长谷川一个眼神,小分头将光洁拖到了车上。

  老师同学们聚拢在车前,他们大声抗议,想要把光洁救出来。穷凶极恶的日本浪人哈哈大笑,他们朝地上不停地开枪……一个教员小腿负了伤,他的伤口一直流血。他觉得疼痛难忍,用手捂住了伤处。

  徐光洁看见老师受伤,她又是痛心又是愧疚:都是自己惹的事,连累了无辜的老师。光洁眸子泛起了泪花,她带着哭腔喊道:“你们不许难为学校的老师、同学,我带你们拜访爸爸。”山下满意地点点头,日本浪人收回了枪。学生们搀着一瘸一拐的伤者返回了学校。

  车子停在徐宅门口,门房窥见日本人绑架了小姐,他匆忙赶到客厅,将消息汇报给徐伯钧。徐伯钧镇定自若,吩咐小圆准备茶果,他则整装迎接这位不速之客。

  徐伯钧出了厅门,看见山下领着光洁朝自己走来。可怜的妮儿,眼睛已经哭红了。徐伯钧心中疼痛,脸上却是笑面孔。他热情地与山下叙礼,口中说着:“山下先生,老朋友,好久不见。”

  山下向徐伯钧鞠了一躬:“联帅,我们有数年没见面了,我有心里话许多要同联帅讲。“徐伯钧做了一个请的手势:“山下先生,我们客厅细谈。”山下随徐伯钧来到了客厅。

  客厅,小圆已将香茶细果摆到几上。她领会到联帅眼中的暗示,顺手拉着小姐上了二楼。宾主坐定后,山下疾首蹙额:“联帅,我与令千金也是偶遇,只是她受人煽动,竟然参加了反日活动,我怕她越陷越深,便将她带回联帅身边。”

  徐伯钧陪着笑脸:“多谢山下先生,俺家小妮子不懂事,让山下先生见笑哩,你可千万不要同小孩子较真。”“那是自然,我与徐联帅友情深厚,怎么会难为令千金呢?”山下和声细语,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。

  他又道:“大日本成立了东北省特别区治安维持委员会,您德高望重,担任维持会会长再合适不过啦。我这次来,也是想请联帅出山。”

  徐伯钧听到此言,笑容一下子僵住了。他不愿做汉奸,落个遗臭万年的骂名。可现在他还不能和日本人撕破脸,他努力拿出一副笑头脸:“山下先生,俺谢谢你的好意。你也知道,俺经历么多事,也将世情看得开了。俺现在老了,已经是前浪了,政治上的事有年轻人操心就好,俺是没那个脑筋与心力了。其实当个闲人挺好,画画山水,浇浇花草,陶冶陶冶情操,可比以前轻松多了。”

  “联帅您好好考虑考虑。”山下见徐诸多托词,口气立马强硬起来。徐伯钧无力地靠在沙发上,感慨着:“俺年龄大了,身体经常生病,医生叮嘱我安心养病,千万不能过分劳心。家里添了娃娃,俺还得帮媳妇照看哩。家里的事千头万绪,俺这个病身子,实在分身乏术。”山下讨了没趣,连忙起身告辞。

  徐燕晓得日本人欲要丈夫担任伪政府官职,她嘱咐徐伯钧:“霆远,侬万万伐能做汉奸!”徐伯钧神色坚定:“那是自然,俺是中国人,俺还是有些骨气的。”

  徐伯钧随后托徐城暗中购买船票,他吩咐家人立刻收拾行李细软,连夜坐船回了天津。次日清晨,山下又来徐宅拜访徐伯钧,别墅已是人去楼空,只留了一个老头看门。山下气急败坏,连骂“八嘎”。十月中旬,徐伯钧在报上登了一则消息:“绝未担任日军所委任的‘东北治安维持会会长’一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日军占领沈阳,东北边防军长官公署撤至锦州办公,赵哲相代理边防司令长官。时任边防军司令长官公署医务处长任毅随公署撤至锦州。由于撤退突然,沈阳的卫生材料沦落日本人手中,此时东北边防军急缺药品。任毅转赴天津开办卫生材料厂,听说徐伯钧举家迁往租界,便去登门拜访。

  徐伯钧见了好友,赶忙招呼他坐下。他吩咐佣人在茶几上摆上点心干果,共邀任毅品尝。二人一番寒暄,开始进入正题。

  任毅谈起东北时局,徐伯钧严肃地与他分析:“少帅得罪苏联人,又对日军的侵略避而不谈,今日东北沦陷,完全是他一手造成的。俺让他联俄亲日,左右逢源,夹缝生存,他偏不听,反而为了根萝卜跟着黄恺申入关,东北空虚,才有了今日之祸。”

  任毅瞧着身穿青袄的徐伯钧,虚心问计:“联帅,你说今日之局面该如何收拾?”

  徐伯钧认真说道:“东北是继卿的根儿,是继卿的地儿,他可不能被黄恺申摆布。为今之计,继卿快速派一位全权代表回沈阳,这个人必须有担当、有责任。他赶紧和日本方面谈判,急速解决争端;而后少帅赶回沈阳坐镇,保全东北领土。即使在权益方面有所损失,可东北的军政大权仍由他做主,东北依然属于中国。若等国联出面,自古弱国无外交,也不见得他们理会,这样不仅解决不了问题,而且保全不了领土,东北成了朝鲜第二,继卿就成了民族罪人。如此他只能带着军队寄食关内,不但黄恺申不容他,地方也不许他吃白食,这样便与俺当年出关如同一辙,成了飘零无依的秋叶。”

  徐不愿裴绍均落得同自己一样的下场,急忙嘱托任毅:“任处长,你赶快去北平,把俺的意思告诉继卿。”任毅郑重点头:“好!我会把话带给少帅!”

  可惜裴绍均太相信他的盟兄弟黄恺申,他要等待中央的指示。不久日军于1932年1月侵占锦州,攻下山海关,导致东三省完全沦陷于日军铁蹄之下。

       参考孙传芳的一生

  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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